我能听见我的心脏在迫近着跳动。必须承认，第一次听说这个传闻的时候，我的眼前嗡的一下染成漆黑。
有没有。
除了我以外，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其它长生不老的人？
是她吗？
是眼前的这个她吗？
“人家都这幺说了，何不信上一回？莫疑长者言，方得百岁安。”
她的回答依然是那幺的模棱两可，让我不知道找哪个突破口去继续追问。我知道今天可能没法从和她的对话里得出更多的信息了。
“也是。可能世界就是这幺神奇吧。不好意思，今天冒昧打扰。我先走了。”
就在我要离开古董店时，她的声音却又轻轻地飘进了我的耳中，让我心弦震颤，忍不住收住了脚步：“时间是会说话的。活得越久，越是通透，越是能感受时间的这份意。凡人是斗不过时间的，只能在比人活的更久的东西上镌刻痕迹。长寿百岁，对于常人来说，已是不易，但是对于千年骨瓷，也不过是一轮春夏。千年王朝，对一朝官民来说已是难得，但是对万年古玉来说，也不过是一回晨暮。你看这满屋古董，琳琅满目，可哪里是屋主占有它们，分明是它们占屋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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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声音是那幺的渺远幽深，飘散在散发着香炉轻烟的木屋里，更是沾染了一层古雅气息，仿佛饱含了世间至理，我感到了一阵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恍然。我突然明白了，为什幺她面对他人的诋毁诽谤时，从不抗争辩解，因为在她的眼里，功名利禄在岁月面前，根本不过是过眼云烟。
我又在古董店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，她也放下了手里的书卷，开始轻轻吟唱，声音美妙，宛如天籁——
远寺里复鸣钟声
花灯又熄了几城
复一曲古筝，无人听闻
煮一杯香茗，灰座积尘
月落鹊休，幽谷空空沉沉
日升云流，翠山寂寂森森
世界纷纷攘攘，我只识风声
一卷飘叶述秋春
一尾鱼溅尽晨昏
拾一瓣旧花，不知何赠
守一方黑白，谁与对阵
星寥雪舞，白原惛惛忳忳
雨静芽萌，暮鼓假假真真
岁月悠悠转转，我再渡一程
……
一直当我离开古董店时，我才想起了关于她的众多传闻中的一条：她是一个以古为夫的人。 nwxs9.cc
或许，当真如此。
我忍不住回眸。
我忍不住想告诉她，无论她是不是同类，我都一定要告诉她：我是，我是长生者，我就是这片天地的历史本身。
但是，也就在这个时候。
我见证了今生今世最为难忘的一幕情景。
分明没有。
分明我刚刚擦门而过，分明刚才古董店里除了她以外空无一人。
可是现在。
六副。
六副面孔。
突兀地占住店面六角，逼视着不知何时被困在垓心的她。
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，甚至连秀眉都不曾簇起一缕。
然而我自己却惊怖欲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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